拾贝前所想到
——《医海拾贝》序
1977.07.09 静思忘痛时
【编者按】本文作者是南京工学院土木工程系51771班校友、同济大学黄如宝教授,他曾下放农村当过知青,1973回城,在南京市鼓楼区一个街道医院——向阳卫生院工作。为学习医学知识,他坚持阅读医学文献并做摘录。本文就是黄如宝校友自己为他的医学文献摘抄文集《医海拾贝》写的序言。刊于此以慰藉七七级学子们逝去的青春。 |
我没有见过大海,只是从书本中知道它的浩瀚,从银幕上欣赏到它的壮丽。但是,我却爱上了它呀——大海。是它,陶冶了作家的性情,激发了诗人的灵感。是它呀,锻炼了海员的勇气,开拓了革命者的胸怀。
我有这样粗浅的印象——汹涌澎湃,常常作为大海的象征。而我却还喜爱海涛拍打峭崖和潮汐涨落的场面。这不仅是因为我爱这种奔腾中包含着深沉、热烈中孕育着柔情的意境,还因为它给我们留下了无数的海贝——这既反映了大自然的变迁,又揭示了地球和海洋的奥秘,而如果你有兴趣,用它来点缀自己的生活,无疑是绝妙的装饰。
我不懂得医学,只是从传说中听到几个起死回生的故事,从报纸上知道诸如断手再植之类的奇迹。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爱上它呀——医学,无论是在萤雪寒窗的旧学校,还是在耕耘播雨的广阔天地。
在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里,个人理想应当永远和国家需要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由于历史和命运的安排,我当上了一名最基层、最普通、最微不足道的白衣战士,而这,已使我见到了海洋:医学的海洋——这样的浩瀚,这样的壮丽!
我遗憾,我叹息,我一生中精力和智力最充沛、最旺盛时所学到的知识竟然和我的终身职业几乎没有一点有机的联系。我是好学的,这似乎已成为我的一种本能或习惯,可是,我现在站在海滩边,望着无边的大海,不免犹豫起来。我没有驾涛驭浪的勇气,更没有取得海上自由的信心,我只想沿着海滩漫步,用心地拾些海贝,日积月累,终将成为我自己重要的财富,若遇志同趣合者,或许有共同鉴赏之益。当鬓发皆秋的时候,我对后人大概可以这样自我安慰——我虽然没有实现自己当时的理想,也变成一个没有抱负的人,但至少还不是一个庸庸碌碌、无知无识的人。
啊,就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我在医海拾贝。
注:
1.《医海拾贝》是我在阅读医学文献时的摘抄文集。
2. 我还有分别取名《艺海拾贝》和《弈海拾贝》的两本笔记本。前者包括两部分,一是我在阅读文艺作品时的摘抄文集,内容多为短句,或优美华丽或清新质朴,或气势宏大或涓流绵长,或匠心独到或蹊径另辟,或精辟雄辩或富有哲理;二是我从初中到“文革”后期所作的几十首诗词,主要作品产生于我到农村插队后至大学入学时,其中有我初二时以笔名施竹(隐喻“诗卒”,但不完全谐音)在校黑板报发表的一首非格律诗。后者是我弈棋的实战记录选,并对每局棋多次复盘后作了较详细的自战评述。但是,这两本笔记本均已遗失,殊为可惜!
3.这篇短文是我在“后文革期”情绪比较低落时为《医海拾贝》写的序言,反映了我当时近乎无奈和无助的心情。因为粉碎“四人帮”已9个月,全社会并未发现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我只能告诫自己,要安于现状、做好本职工作。但是,我并未在医海拾到许多贝壳。因为当年10月21日我国教育部通过媒体正式宣布立即恢复高考,具体的考试时间和试卷由各省、直辖市、自治区自主确定。由于考生数量过多、水平严重参差不齐,我所在的江苏省分别于1977年底和1978年初进行了二轮考试。按当时的政策,我从事的基层医疗工作可视为“赤脚医生”,若报考医学类专业可享受优先录取的待遇,但我还是决定报考自己喜爱的建筑类专业。我有幸成为全国27万“七七级”大学生(当年报考人数达580万人)中的一员,我的人生道路由此发生重大转折。
4.我在中学时代就知道建筑界有“南杨北梁”两位泰斗,我在填报志愿时因仰慕杨廷宝教授报考了南京工学院(现东南大学)。但是,当时我对大学的专业缺乏了解,只是望文生义地觉得“建筑学专业”理论性较强,而“工业与民用建筑专业”应用性较强,考虑到自己已届而立之年,不宜作理论研究而宜从事应用工作,故选择了后者。入学后才知道两者是完全不同的专业,只能偶尔在校园内见到杨教授的风采而无缘聆听他的教诲。
5.还需要说明的是,我能进入大学殿堂,要特别感谢刘忠德老师(因不敢自称“千里马”,故未用“伯乐”称之)。在当时极左思想还相当根深蒂固的历史背景下,家庭出身问题仍然是我大学入学几乎难以逾越的障碍。刘忠德老师当时是南京工学院土木工程系工民建教研室党支部书记(注:刘老师后历任南京工学院教务处长、南京工学院党委副书记、书记、国家教委副主任、国务院副秘书长、文化部副部长、部长、中宣部副部长、中宣部党组书记、全国政协常委等职。2012年在北京逝世),是他力排众议,作出录取我的决定。当然,这是我大学入学很久之后才知道的。